【All慕】江湖入梦来
算是《江湖那些事》的番外，时间线是在一切结束之后。
第一人称注意
卡慕--师傅
黑猫--大侠
米洛--书生
badcen--大厨
红叔--说书先生
山头挡住了夕阳，我站在小院里，对着面前的木桩挥舞着手中的剑。
远方炊烟升起，有饭香夹在风中飘来，我一闻就知道那是西村大厨的好手艺。
我的师傅躺在廊下的摇椅里，他一手拿着蒲扇，一手握着瓜子，瓜子壳在脚边扔了一地。
他一袭白衣，一条白绫覆在他的眼睛上，但仍然看得出他长得十分俊美。
师傅一边很没形象地嗑着瓜子，一边絮絮叨叨地说，
“这江湖啊可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到处都是打打杀杀，有兄弟反目的，有勾心斗角的。今天还和你称兄道弟的人，明天可能就想要了你的项上人头……”
“说得好像你见过一样。”
我嘀咕了一句，从小我就想成为一位大侠，惩奸除恶，除暴安良。
师傅也不知怎么的，竟然听到了我的话，他一下子坐了起来，
“怎么没见过，我这双眼睛就是……”
“就是和人家拼命的时候瞎的，你都念叨多少遍了。”
师傅又躺了回去，
“你别不信，这江湖啊，险恶着呢。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里面退出来的……”
眼看着他又要絮絮叨叨说往事，我有点不耐烦，这时却见墙头上探出一个人。他冲我挥了挥手，我眼一亮，
“我练完了，一会儿把饭从大厨那儿给你端过来。”
说完，我也不回头，一溜烟儿就跑出了小院。师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个小兔崽子，记得早点回来！”
我一路小跑，跑到村口那棵大树底下，就看到一个身穿黑衣、头戴斗笠的异瞳侠客站在那里等我。
“走，咱们下河摸鱼去！”
我向着四周看了看，
“还好没有野狗，我可不想再看见你握着狗的爪子一口一个‘三千院’地要和它拜把子，怪丢人的。”
大侠抬手在我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这都什么话啊，我这是在缅怀过去。”
“那你别缅怀了，我怕正主知道了要来掐死你。”
最终我还是没有和大侠去摸鱼，因为时间真的不早了，我还赶着去大厨家端饭菜呢。
回去的路上，我路过村里的学堂。那担任教书先生的书生见了我，冲我招了招手，把我叫了过去。
“你这是急着回去找你师傅吗？”
见我点了点头，书生很高兴。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递给我，
“帮我叫给你师傅。”
“可……”
我刚想说可我师父是个瞎子，书生就把信塞进我的手里，又给我塞了一把糖，
“你交给他，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还是很疑惑，但是也没再多问，师傅身上的怪事可多了。
等我回到小院，师傅已经坐到了院中那棵桂花树下了，真不知道他一个瞎子怎么过去的。
听到我开门的声音，师傅冲我招招手，
“来来来，你看这桂花做成桂花糕怎么样？”
没个正经。
我这么想着，放下手中的篮子，将饭菜在石桌上摆好，师傅已经拿起了筷子。
“等一下，有封信是给你的。”
我没忘了这事，掏出信递到师傅书上。
“是村里学堂的书生一定要我交给你的。”
师傅倒是一点不惊讶，他把信翻来覆去地把玩了几下，
“好，我知道了。”
说完他把信揣入怀中，一点要解释的意思也没有。
我看他不想说，干脆也坐下来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这大厨的手艺还真不赖啊，怎么就来这么个小山村了呢？”
“也许是这里风景比较好。”
我知道他在敷衍我，于是又说，
“他长得那么好看，当什么厨子啊，那双蓝眼睛简直了，他该不会是个胡人混血吧？还有那个书生，那些小姑娘说什么‘那双眼睛比严州城外的湖水还透彻’。不过我觉得那个异瞳的大侠的眼睛是真漂亮，比楚员外家的水晶还亮。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人最好，每次我去听书他都让我坐在他旁边……”
我就这么说着，师傅也就这么听着。桂花慢悠悠的飘落，似乎能一直这么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出门去还大厨家的碗筷。
临走前，我的缺德师傅还叫我记得和大厨说一声桂花糕的事。
拜托，人家是看你一个瞎子带我一个半大孩子担心饿死了才给你送饭的好不好，这人怎么还得寸进尺了呢。
西村的大厨其实很年轻，和我师傅差不多大，人也不像别的厨子那样肥头大耳，很白净，像个白面书生。
大厨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听说师傅想吃桂花糕，他只是挑了挑眉，
“哦，他想吃桂花糕啊。”
于是当我傍晚过去的时候，手中的竹篮明显重了几分。
“给你师傅送去吧，记得提醒他别喝冷茶。”
回去的路上我经过茶馆，那个好心肠的说书先生正讲着当年五位侠客游历天下的事迹。
“那华山弟子使得一手好剑法，一柄霜华剑在手中上下翻飞，连周围的雪地都化开了。”
“那位武当师兄极善古琴，琴声绝美，又杀人于无形。”
“还有那对沧海师兄弟，长刀一扫，就叫人不敢靠近。”
“暗香那位一把匕首不知道染了多少贪官的血，听说靠近它甚至能听到惨死之人的哀鸣。”
见我听得起劲，说书先生赶紧拉着我坐下，
“怎么，喜欢听这个？”
我用力点点头，成为江湖大侠可是我的梦想啊。
说书先生看着我，不由地笑了，
“这五位大侠也是风云人物，名声显赫。可惜八年前江湖大乱，血雨腥风，那五位大侠也失了踪，至今生死不明。”
众人皆叹惋，我也叹了一声，说书先生就继续说，
“在下有幸听过江湖老前辈的叙述，如今写成了这本《武侠杂谈》。各位看官，有兴趣入手一本吗？”
我回味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来我该回去了。看其他人喝茶的买书的，也没我什么事，就打算回家了。
那说书先生却笑嘻嘻地拦住了我，
“这本给你，回去给你师傅念念，免得他闲得慌。”
他那双红色的眸子蓄满了笑意，
“快回家去吧。”
我提着点心揣着书回到了小院，刚进院门，就看见师傅不知道怎么把摇椅搬到了树下，此时正躺在那儿打盹呢。
我将篮子放在石桌上，又回屋沏了一盏热茶，出来一看，不让人省心的师傅已经在吃桂花糕了。
“好小子，亏你还记得给我倒茶。”
师傅端起茶杯，颇悠闲地说，
“还得是这样的生活好，没那么多烦心事。”
我想起说书先生的书，
“说书先生怕你无聊，让我给你念念他新写的书。”
我从怀里掏出那本杂谈念起来，什么五位大侠破解金陵翡翠一案，五位大侠与西域沙暴事件主谋大战……
师傅听着听着就笑了，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哪儿是这么回事，明明就是……”
他忽的顿住，我赶紧追问，
“明明是什么啊？你别话说一半啊！”
师傅摇了摇头，似乎在回忆，
“当年五侠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所到之处无人不称赞，那叫一个风光无限。可惜人心啊，哪有这么简单。五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心高气傲，根本不懂什么叫做树大招风。最后遭人陷害，才知道自己的行为触动了那些老牌势力的利益，可惜已经晚了……”
师傅的语气很低沉，我听着很不是滋味。
“都是过往云烟了，这江湖上的人来了又去，又有谁会在乎呢。”
我听了师傅的话很受打击，师傅的话半真半假，但他的神情很是伤情。
我想起自己是个孤儿，六七岁的时候被师傅捡到。那时候师傅的眼睛刚瞎了没多久，做起事来也没这么得心应手，常常是磕磕绊绊的带着我请人帮忙。
师傅年轻又貌美，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还是有人愿意将女儿嫁给她，甚至说要帮他治眼睛，师傅都拒绝了。
师傅说，自己什么都看不见，还带着我这个小拖油瓶，实在不能拖累那些好姑娘。
但我知道，师傅是不喜欢她们，师傅心里已经装了人了。
不知道那个素未谋面的师娘好不好看。我常这样想。
被师傅捡到的起初一两年，师傅带着我四处奔波，总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也就是前年，师傅终于在这个小山村落了脚。
大约又过了半年，村里多了大侠、书生、大厨和说书先生，他们都很照顾师傅和我。也多亏了有他们，我们的日子才能过得这么舒坦。
师傅是个有故事的人，我知道，但我不想承认，或许只有这样师傅才会永远是那个不让人省心的缺德师傅，而不是和江湖上某个冷冰冰的大侠画上等号。
但师傅终究不是我想的那样。
那天傍晚，我照常从大厨那儿端来了饭菜，还没走进院子，我就闻到了一阵血腥味。
我心中一紧，一边祈祷着我那麻烦师傅别出什么事，一边窜到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看。
师傅还是一袭白衣，就像平时一样靠在桂花树下乘凉。如果不是师傅脚边的那几具尸体，我几乎都要以为什么都没发生。
我急匆匆推开门，师傅听到动静，
“回来啦，今天咱们吃什么？”
“你还惦记着吃？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师傅没回答我，他只说，
“会有人来处理的，我们先吃饭。”
一会儿，村口的大侠、学堂的书生、西村的大厨和茶馆的说书先生都来了，他们表情严肃，一进门就围着师傅开始问东问西。
“你没受伤吧？那些人应该伤不到你吧？”
“知道是哪个老杂种派过来的吗？我这就去灭了他。”
“干脆一起灭了得了，真是不知好歹。”
“真的没事吗？要不我给你看看？”
我那叫一个目瞪口呆，这时就听见我的师傅终于开了口，
“能不能先把尸体处理了，有点倒胃口。”
倒胃口？那刚刚举着筷子和我说着狮子头真好吃的是谁？
几个人把尸体处理好，师傅已经搁下了筷子。他用帕子擦了擦嘴，很是仁慈地对我说，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我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没忍住，
“你的眼睛不会是装的吧？”
师傅听了“噗嗤”一下子就笑出了声，
“你还真是会问，我以为你会问我是谁。眼瞎是真的。”
我点点头，
“你的身份我也猜了个大概，没什么好问的。所以你们这时打算重出江湖？”
师傅歪着头冲我笑，明明白绫挡住了他的眼睛，可我总觉得那双眼睛该是眯着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想什么呢，好不容易退出来了，我回去干什么？”
“那……”
“你一心向往江湖，我知道拦不住你。江湖是你们年轻人的，你也是时候去闯荡一番了。”
我有些犹豫，
“你这么不让人省心，我要是走了，你一个人……”
“你师父我还没那么没用。”
师傅笑着拍了拍我的肩，
“去吧，去看看这世界有多大。”
于是在那个傍晚，我背起行囊，挥别了那个不让我省心的师傅。
